1966這年世界盃足球賽在英格蘭隆重開幕,然後落幕。保羅‧霍夫曼盯著電視機螢幕英格蘭笑擁金盃的畫面,不自覺想起他好久不見的英格蘭朋友理查.英葛斯,以及52年前那場硝煙中的足球賽。
1914年,在大戰激烈進行了5個月後,邁入第一個聖誕節。保羅.霍夫曼21歲,二等兵,出生在德國一個小村莊。戰前他在倫敦打工將近4年,戰爭爆發後才被德國政府徵召到西線作戰。
聖誕節前夕,『平安夜』的傳單流傳遍了整個西線戰場,士兵的戰鬥意志隨著與日俱增的思鄉之情逐漸衰弱。這天,從清晨起槍聲便格外地稀少;到了日落,幾乎不再聽見有人扣下扳機。
稍早前,另一兵團已經秘密和敵軍達成停戰協定。隨後,相同情形逐漸在西線蔓延開來。
霍夫曼所屬的這支隊伍,兵官們也決定如法炮製,與前方對峙的英軍達成停戰協定。由於熟悉英語的人不多,曾在倫敦待過、英語流利的霍夫曼便被賦予與敵方交涉的重責大任。在帶隊的上尉陪同下,霍夫曼小心翼翼伏在壕溝上,用英語向對面英軍營地大喊「晚安!」
不下幾秒,英軍陣營也回了一句「晚安!」接著霍夫曼再試探性地問了幾句話,眼見英軍也有意示好,霍夫曼便在獲取上尉的同意後爬出戰壕,跑向雙方營地中間的『無人地帶』。沒多久英軍壕溝也跑出了一名士兵,雙方用「聖誕快樂!」問好後,便達成停戰共識,決定隔天絕不開槍。在友好氣氛感染下,德軍率先唱起了『平安夜』,英軍也跟著唱了起來。原本在壕溝中的兩軍士兵紛紛爬出戰壕,雙雙在『無人地帶』中握手、擁抱、互贈禮物。儘管多數人語言不通,此刻卻毫無溝通障礙,比手畫腳便通其意。大夥宛若相識多年的好友,勾肩搭背,酒輪著喝、菸草分著嚼、巧克力分著吃。
霍夫曼在英軍人群中認出理查‧英葛斯,他在倫敦的工作夥伴。英葛斯也在同一時間發現他,兩人緊緊擁抱,相談甚歡。理查‧英葛斯20歲,誠懇的藍眼睛和隨時通紅的嬰兒肥臉頰是他的特色。他不喜歡談論政治,興趣是研究機械和踢球,這也是霍夫曼的興趣,因此兩人當初才認識不久,便均有一見如故的感覺。金頭髮的英葛斯也喜歡講笑話,整個晚上把霍夫曼逗得樂不可支。一個興致下,英葛斯隨地抓了一把稻草揉成球型,踢球做出射門動作,霍夫曼立刻做出守門員撲救動作。「守門員成功擋下英葛斯二等兵的球!」霍夫曼用英語大喊,英葛斯隨後擺出懊惱表情,惹得哄堂大笑。
幾個喜歡踢球的士兵這時玩性一湧而上,紛紛脫下鋼盔與帽子當作球門柱,大喊「第一屆聖誕盃足球賽正式開始!」於是雙方各選11名球員,在冰凍的無人地帶踢起了足球賽。
他們你來我往的拼戰好幾回,直到雙方筋疲力盡,終於分出勝負。得勝者獲得一只木雕的獎盃(出於德軍一名戰前為木匠的小兵之手)。
深夜,德軍戰壕亮起一長串燭光,有人開始裝飾起聖誕樹。兩軍再度合唱一次『平安夜』後,便紛紛退回各自營地就寢。
只有霍夫曼和英葛斯還留在『無人地帶』,他們圍著營火持續天南地北的聊。英葛斯遞了一壺熱酒給霍夫曼,「喝吧,身子會暖一點。」
「若是伏特加會更好。」霍夫曼雖咕噥,還是感激的喝了幾口,再還給英葛斯。
「真難想像我們是前幾天還在互相攻擊的敵人。」英葛斯噗哧一笑,接著仰頭把剩下的酒一飲而盡。
「我們上級要是知道這些事,一定會氣得跳腳。」霍夫曼大笑,卻沒忽略掉英葛斯臉上一閃即逝的苦悶。
「事情鬧這麼大,他們不可能不知道的。」英葛斯盯著營火,不知是火光還是方才的熱酒把他原先就紅潤的臉頰燒成酒紅。「你知道是誰率先做出停戰協定的嗎?」
「不知道。」霍夫曼聳聳肩,「或許是我們之間哪個高級軍官私底下帶動的吧!上級一定很快會下重新作戰指令的。」
「如果戰爭像球賽這麼簡單解決就好了。」英葛斯抓起那只木雕獎盃,在手中來回把玩,「或是乾脆用球賽取代戰爭,反正這是世界通行的運動。」
「球賽也是戰爭的一種啊。」霍夫曼咯咯的笑,「我說人類都是好戰的,只不過球賽是美麗的戰爭。」
「哈哈,沒錯。同樣有血有淚,只是不會死人!」英葛斯大笑,摟摟霍夫曼的肩,「該睡了吧,夜貓子,明天還有球賽呢!」他眨眨眼,然後轉身跳回自己的壕溝。
霍夫曼也回到陣營,他注意到今晚負責守夜的上尉以一種深沉的眼神看著他。「過幾天又要和好朋友拿刀相向,很痛苦吧?」
「是啊,長官。」霍夫曼苦笑。
「好好玩吧,趁上級把停戰協定摧毀前,把你們一輩子要聊的通通聊完,一輩子要踢的球賽通通踢完。」上尉輕描淡寫暗示接下來將發生的不可避免的悲劇。
「遵命,長官。」霍夫曼笑著行禮,然後退回壕溝睡去。
接下來的幾天,英德兩軍踢了一場又一場的球賽。直到官方上級的指令一道比一道嚴厲的下來,西線的槍砲聲又開始響起。這群曾經化敵為友的官兵,再度互相攻擊,把彼此曾握過的友誼之手染得鮮紅。
聖誕盃足球賽再也沒有第二屆。大戰結束前,霍夫曼也沒再見過英葛斯。直到戰後他回到倫敦,才在英葛斯位在郊區的老家大樹旁,看見一塊刻著『理查‧英葛斯』的墓碑。
1966這年世界盃足球賽在英格蘭隆重開幕,然後落幕。保羅‧霍夫曼盯著電視機螢幕英格蘭笑擁金盃的畫面,不自覺想起他好久不見的英格蘭朋友理查.英葛斯,以及52年前那場硝煙中的足球賽。
[全文完]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後記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1914年聖誕節停戰協定確有其事,而為何停戰則一直成謎,直到2003年才有了解答。
當初由書上讀到這則史事便一直給我深刻的印象,一向喜歡寫德國士兵故事的我,決定以這件史實為背景寫出一篇短篇故事。
然而還有更龐大的德軍故事在我腦中的檔案庫暫存,現在的我還沒有能力完成他,因為我希望他將是篇有更深內涵的文章。也許未來我會完成他,但誰知道沒毅力的我有沒有辦法寫完呢XD 這篇故事名叫【後樂園】(Last Paradise),將來我會把其他短篇戰爭小說匯集在一起。他們都名列在【後樂園】這個系列。
目前我尚有兩篇戰爭短篇小說架構已經出來,希望接下來的日子能完成。(超久沒寫文章了Orz)
20060801
*文章於20060802~20060803期間經過修改
- Aug 01 Tue 2006 03:2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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